[汽車之家 行業] 世界杯如火如荼，眼看隔壁的韓國日本已經打完了八分之一決賽，在國內，曾經花大價錢幫助國足沖擊世界杯的許家印卻被傳“輕生”了。雖然恒大集團內部人士迅速辟謠，但這則假消息著實給恒大集團投資人、債權人、盼交房的業主嚇得不輕。
謠言之所以能傳播這么快，和恒大集團現階段背負的巨大壓力不無關系。在大部分人眼中，許家印身上最顯眼的身份有三重：房地產商、足球俱樂部老板、跨界汽車人。如今在房地產上，今年1-11月，恒大集團實現交樓25.6萬套，僅實現年初既定目標（60萬套）的42.7%；在足球上，曾經奪得無數榮譽的廣州恒大隊面臨解散易主，150多億元投入或將灰飛煙滅；在汽車上，投入474億的恒馳汽車剛剛交付了100輛，旋即陷入了質量危機，有傳言說其廣州工廠已經出售，全體員工被迫遷往天津，也傳言說天津生產基地本就處于大量裁員之中……
“房地產、足球、汽車，這三者間有什么關系？如果硬要聯系的話，那就是房地產商都喜歡搞足球，汽車廠商都喜歡贊助足球隊。而許家印卻是第一個親自下場，將這三者之間緊密聯結的企業家。”在電話中，汽車行業分析師李然（化名）分析道：“恒大治下的足球與汽車業務極為相似，都是以重投入模式入局，其目的都是為了反過來賦能房地產。可惜汽車與足球終究不同，不尊重客觀規律，花再多錢也沒用，況且到最關鍵階段，就連錢都沒得燒了。兩者的結局倒是很像——輝煌過后，一地雞毛。”
本文將從發展模式、成績及遭遇的異同入手，剖析恒大集團投資足球與汽車項目的邏輯與結局。
共性一：金元攻勢開路
2013年11月9日，廣州天河體育場。當第二回合亞冠決賽比賽結束時，廣州恒大憑借客場進球優勢擊敗首爾FC，奪得了年度亞冠冠軍。雖然比分很焦灼，但若從“數據”上看，兩隊差距很懸殊：時任恒大主帥的里皮年薪過億元（按當時匯率換算），而首爾FC隊主帥崔龍洙年薪僅為140萬元（按當時匯率換算）；廣州恒大隊內核心球員孔卡年薪為700萬美元，首爾FC頭牌球星德揚只有不到100萬美元；當賽季廣州恒大僅為亞冠賽事發放的獎金就有1.5億元，而對手則僅為425萬元（按當時匯率換算）……
這么懸殊的對比，讓首爾FC主帥崔龍洙在賽前發布會上就開始“發酸”。當時他對著全球媒體的鏡頭表示：“恒大之所以強大，是因為他們有錢。”其實在國內，廣州恒大的各大聯賽對手們早就發出了類似感嘆。2010年3月恒大集團正式收購尚處于中甲聯賽的廣州足球隊，5天后，這家俱樂部就吸引到中超一流教練李章洙“降級”加盟。緊接著第一個轉會期，就接連簽下了鄭智、孫翔等國內頂級球員，以及外援穆里奇。
一通大手筆過后，廣州恒大迅速得到了回報。收購僅半年多，該俱樂部提前三輪奪得中甲聯賽冠軍，沖超成功。在隨后幾年，廣州恒大的“金元攻勢”愈演愈烈，巴甲聯賽MPV孔卡、巴甲助攻王埃爾克森、英超豪門核心保利尼奧相繼加盟，主教練也由李章洙換成了世界杯冠軍教頭里皮。與之相應的，榮譽和獎杯也接踵而至，包括打破中超紀錄的8個聯賽冠軍、2個亞冠冠軍、2個足協杯冠軍、4個超級杯冠軍。
在幾乎收獲了所有俱樂部層面的冠軍之后，恒大集團將視線放在了國家隊上。2016年10月22日，中國足協官宣里皮成為新一任中國男足主教練，年薪是2000萬歐元。據相關媒體報道，里皮及其團隊的工資由中國足協和恒大集團聯合支付，其中前者只負擔500萬歐元，其余全由恒大買單。
“至少從2020年以前的視野來看，恒大在足球領域上的投資是成功的。”李然表示：“而這種成功又加深了恒大的思維慣性——靠錢就是可以用更少的時間來創造更大的成績。”
2018年6月，恒大健康以67.46億港元的代價“救”下了賈躍亭的Faraday Future。雖然雙方合作很快破裂，但并沒有阻礙許家印的汽車夢繼續發酵。2019年1月，恒大健康以9.3億美元收購國能電動汽車瑞典有限公司（NEVS）51%股權，并于一個月后正式成立恒大新能源汽車公司，再次走上造車路。
當向外界闡述恒大的造車理念時，許家印拋出了著名的“15字決”——買買買，合合合，圈圈圈，大大大，好好好。“把能買的核心技術，能買的企業都買了，買不過來就尋求合作。”時任恒大集團首席財務官潘大榮則表示，恒大集團在造車上2019年投入147億元，2020年上半年投入30億元，預計下半年投入27億元，2021年再投入90億元。
有了資金支持，恒大在造車領域頻現大手筆：全資收購英國輪轂電機公司Protean，投資5億元收購泰特機電70%股權，與德國hofer動力總成集團成立合資公司；向德國BENTELER集團、德國FEV集團購買新能源汽車底盤技術；從奧迪、大眾、菲亞特、寶馬等車企挖來15位頂級設計總監……
2019年11月，恒大汽車一口氣與60余家零部件供應商完成了簽約；2020年8月，在成立僅一年半后，恒大新能源汽車公司一口氣發布了6款概念車，涵蓋轎車、SUV、MPV三大細分市場……
在足球上，恒大砸了150億，而在汽車上，這一數字上升到474億。在足球上，恒大在10年間雖然斬獲無數冠軍，可始終無法擺脫虧損；在汽車上，持續了4年的金元攻勢讓恒大才堪堪摸到了量產的門檻。但對于暴雷前的恒大來說，不論投資足球還是汽車，盈利或許不是最終目的。
共性二：都為賦能房地產
“據我所知，許家印是不喜歡足球的，他不懂球，也不看足球。”在點評許家印和恒大模式時，國內知名足球教練員徐根寶表示。正如他所說，許家印可能不懂足球，但他的成就和履歷已經證明他是一個懂經營、懂審時度勢的人。
恒大剛開始在足球領域上掀起金元攻勢時，不少人都曾質疑這筆生意的投入產出比，而許家印則在媒體面前算過一筆賬：“在中央電視臺打廣告的話，1秒鐘大概15萬元。一場球下來，比如說中超開幕式在廣州舉行，有25家電視臺現場直播，有300多家媒體報道。11個運動員穿著印上了‘恒大’兩個字的背心，是不是很值錢？”
確實，單看足球領域，廣州恒大俱樂部更像是一只吞金獸。財報數據顯示，僅在2013-2018這5年中，該俱樂部虧損額就已經達到75.83億元。但隨著斬獲的冠軍越來越多，恒大的名氣、美譽度也急速攀升。
“漸漸地，足球已經成為恒大集團，乃至許家印個人的一張閃亮的名片，人們或許不知道恒大地產，但基本都知道恒大足球，知道有個揮金如土的足球俱樂部主席叫許家印，這種傳播效應是花多少錢廣告都買不來的。”李然表示：“知名度和美譽度上升，有利于恒大集團更方便地進行資本運作，在全國更高效地‘拿地’，對于恒大集團本身來說，帶來的價值遠高于投入的150億元。”
『恒大足球世界項目規劃圖』
2017年6月，長沙29.8萬平方米的土地被恒大以底價拿下，其中兩塊地的掛牌要求是“簽訂足球世界項目招商引資協議”且“運營不少于20年”。可在競得土地后，原計劃于2018年底竣工的恒大足球世界卻一拖再拖，只見地不見球。
2020年4月，位于廣州番禺的恒大足球場項目正式開工，在規劃中，這個由許家印親自構思、親自參與設計的球場將耗資120億元，將達到能承辦世界杯的標準。半年后，球場建設雖無大進展，但旁邊的恒大樓盤“冠珺之光”卻已開售，11月21日開盤當天，搶購的消費者人山人海，開盤50秒便勁銷2600套，相當于廣州3個月的公寓銷量，狂攬銷售額達28億元……
『恒大冠珺之光樓盤萬人搶房盛景』
類似的事件數不勝數。數據顯示，2010年到2018年間，恒大足球從2011年起中超7連冠，恒大的主營業務收入從458億元增長到4662億元，翻了近10.2倍。“這就是恒大搞足球真正的邏輯和成績。足球如此，汽車也如此。”李然表示。
在新能源汽車項目伊始，恒大就相繼拍下了相廣州、沈陽、南通等地地皮，其中僅在前兩處地皮就許諾了2800億元投資計劃。據知情人士透露，2019年，恒大以汽車的名義取得用地超過8600畝，2020年上半年又取得3900畝工業用地和5538畝生活配套用地。另據相關媒體報道，恒大汽車板塊下可開發房地產的子公司多達幾十個。時任恒大動力科技集團常務副總裁呂超在離職后曾和媒體爆料：“恒大在汽車領域規劃了一個龐大的投資版圖，號稱總投資超過3000億，但實際上的投資也就200億左右，十倍以上的夸大，目的就是在當地申請住宅用地資源。”
而這或許才是恒大造車的真正邏輯。
共性三：難道都是一地雞毛？
“若真拿足球進行類比，恒大汽車和廣州恒大足球俱樂部比不了，商業化足球俱樂部的運作模式原本就不乏金元攻勢，且切爾西、曼城等俱樂部的成功案例早已擺在眼前。而汽車不同，更加考驗底蘊、積累和沉淀，這也就是大家所說的‘客觀規律’。”李然表示：“所以硬要比，汽車更像是足球國家隊，考驗的更多是青訓、文化這種更加長遠的維度。一到這時候，恒大模式就走不通了。”
『世界杯預選賽輸球后，里皮在發布會現場辭職并轉身就走』
李然所言不虛，在重金聘請里皮的36場比賽中，中國國家男子足球隊勝率僅為42%，遠低于國產教練高洪波時期（勝率52%），而后者的年薪只有80萬元；重金吸納的幾位歸化球員，在本次卡塔爾世界杯預選賽中表現的機會都寥寥。與此同時，恒大重金打造的足球學校，沒能給中國男足一線隊貢獻任何球員。最終，中國男足沒能沖進卡塔爾世界杯，這段金元攻勢，則成了我們走過的諸多歪路之中，最濃墨重彩的一段。
而按照恒大原有的足球和造車邏輯，只要財力在線，不管是通過知名度、美譽度的長期賦能，還是圈地的短期賦能，都能給母公司創造源源不斷的價值，而母公司的良性發展，才能消化足球、汽車領域的消耗。只可惜，隨著房地產行業遇冷，以及恒大集團的財務暴雷，不管是足球還是汽車，恒大都失去了其最大的依仗——錢。
在此前新勢力扎堆上市之時，奧緯咨詢董事合伙人張君毅曾表達過自己的擔心：“造車還是一個非常嚴謹的事情，有規模的上市汽車公司都未必能在未來活下去，更不要說不嚴肅的一些企業。我最擔心的是這些企業越來越多，良莠不齊，原本該拿資金的好企業也拿不到，這樣對市場、企業都不好。”
如今這種擔心恐怕要成真了。錢燒完之后，恒大汽車的遮羞布仿佛一夜間被掀開。2021年3月，恒大汽車陷入恒馳5量產危機，許家印親自出面主持會議，并打上了“大干三個月實現恒馳5量產”橫幅標語。可3個月后，該車量產并無進展，6個月后，因拖欠供應商工程款，恒大新能源汽車相關項目停工。
去年年底，恒馳5經歷多輪跳票后終于實現首款車下線，并于今年7月份開啟預售。據官方信息顯示，預售僅一個月，恒馳5就砍下了4萬輛訂單，恒大汽車集團總裁劉永灼激動地表示“恒馳5大賣已成定局”。可隨后不久就有人曝出恒大物業員工有恒馳汽車的銷售業績考核，其中基層員工每人為2個指標，副經理以上則是有4個指標，如果完不成那就會被扣績效。
『有網友曝出剛開啟交付的恒馳5車機文字重疊』
今年10月，首批100臺恒馳5正式交付，可不久后就有車主發視頻吐槽車輛的種種質量問題，如：車機屏幕文字重疊、剎車踏板異響、輔助駕駛無法使用等。
12月，有消息人士和汽車之家表示，恒大汽車已經在為員工辦理“停工留職”，涉及員工比例或達到25%，而整體“優化淘汰”的比例則為10%。也有傳言說，恒大汽車廣州工廠已經出售，內部要求全體員工于12月底前搬往天津。
從結果上看，2022年恒大集團在累計投入150億元后（不包含為中國國家男子足球主帥支付的工資），黯然離開足壇，旗下足球俱樂部更名為廣州隊，新球場宣告退還地塊……而其余效仿恒大的新生代“壕門”也均落得了類似下場，這些曾經在轉會市場大手大腳的球隊就連球員工資都開始拖欠。今年11月份，河北隊球員開始拉橫幅討薪，隊內某球員對媒體表示自己3年來沒拿到1分錢工資。而在報道此事件時，《足球報》記者卻揭示了一個更恐怖的事實：河北隊欠薪，在中超是最少的之一，很多俱樂部都是大幾億甚至是幾十億的歷史欠薪。
至此，由恒大開啟的這一輪中國足球的金元時代正式結束。雖然其過程中也有無數輝煌，但最終留給整個行業的卻是一地雞毛。不過在新能源汽車領域，如今恒大汽車的前景雖然黯淡，但仍沒到蓋棺論定的時候。且新能源汽車市場如今勢頭正盛，即便恒大倒下，老一輩跨界新勢力已有站穩腳跟者，料想后來者也依然會不斷涌入。恒大留給汽車行業的，更多的或許是警示。（文/汽車之家 陳燦）